卧龙小说网> 奇幻玄幻> 海耳玛弗狄忒之诗> 火星

火星

火星

胡安的孤儿院的现任院长名叫竹德,虽然是院长,但果琳先前并未见过他,前任院长他倒是经常见,那是个十分亲近友好的老爷爷,从来没有官僚主义的架子,遇到院里的孩子总是和和气气的,遇到大孩子就摸摸他的头,遇到小孩子就把他抱起来举的高高的。

果琳也曾受过他的恩惠,有天中午,他正在公园里练习唱歌,没想到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滴像铜钱一般大小,笔直地向脸上砸来。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从来没想过这么个大晴天会下起滂沱大雨,自己出门又没有带伞,从这里到孤儿院就算快跑也大概需要五分钟的,这么大的雨,在回去的路上就会被淋透的。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值得去躲的地方。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其身处颓唐困顿之境时,忽听得有人在不远处叫喊着:“好大的雨啊!幸而老夫神机妙算,看破天机,这才免得豪雨湿身的下场啊!”

果琳顺着声音寻去,看见一名打着伞的老绅士正在踩着波澜重叠的水坑踏步而来。

他在果琳面前刹住了车,将伞撑在了他的头上,那漆黑的大伞就像是一大片的乌鸦聚集在腐物之上,为他们遮挡了倾盆大雨。

“小朋友,我看你很眼熟,似乎在那里看过你,你是不是胡安的的孩子?”这老头的胡子像月牙一样弯,说起话来卷胡子一动一动的,像是有自己的主见似的。

果琳心想:“白色的胡子,白色的头发,说起话来笑眯眯的,有点像快餐食品包装上的肯打鸡上校呢。”他不禁为这个意外的发现感到窃喜,为了不被当事人发现他又假装打了个喷嚏。

“嗯,是的先生,我是胡安的的孩子。”

胡安的的孩子,果琳思忖着:这么说有点别扭,人们都是说胡安的孤儿院,很少有人会只说胡安的。不过孤儿院听起来确实有起到强调你是个孤儿的意思。如此说来,这位老绅士是位很有风度的人,他是怕那三个字会刺痛我纯真质朴的心灵才会那样说的吗?心思还真是细腻呢。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咱俩儿同道!”雨声夹杂着雷声,那位老绅士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好的,谢谢您!老先生。”

刚走了没几步那老绅士就停了下来,果琳正纳闷呢,他就把他那件真皮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果琳的肩上,“你都淋湿了,快披上,别感冒了。”

“这——”,果琳原本想推脱几句,但想到这老先生也许在助人为乐这方面固执的很,加上他本人也想快点回家洗上个畅快淋漓的热水澡,也就盛情难却了。

透过布料所传递出的热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果琳那单薄的身体里,而这热量的源头则是那位老绅士,想到这儿,果琳的脸颊便泛起了红晕,不过这暴雨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坠在荷叶零星的池塘里,打在张皇失措的行人身上,它们所奏成的交响乐,很好的掩饰了这一切。

两人快步疾走,果琳是个孩子,脚程自然不如大人,不过二人却能一直处于一条水平线,只至于没有一人的肩膀被雨淋湿,这自然是那位老绅士故意放慢了步伐的结果。

终于在雨势变得更为汹涌的前一刻赶回了胡安的孤儿院,果琳还想把大衣还给老绅士,叫他赶快回家,没想到那老绅士居然被门卫为校长,还着实吓了他一跳。

“校长先生,这大周末的,您怎么冒着这么大的雨往这里赶啊?”

“我想念校长室里的壁炉了!”他非常神气地说到,

好像他的壁炉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壁炉一样。

两人进到了室内,校长对他说:“好的,小家伙,你找得到属于你的小窝吗?”

“找得到,先生。”

“那我就告辞了——”

随后,他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白兔先生一样,匆匆忙忙地跑的无影无踪了,只能听见远处还飘荡着一道回音:“别忘记洗澡~”

真是个老好人啊,我们舒适安逸的生活,或许跟这位老绅士脱不了干系吧?即使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果琳却仍然记忆犹新。

可惜这位校长在不久前因病入院,一直卧床不起,他曾和同院的几个孩子一起起看望过他老人家,老先生虽然整整截截,脸上仍有入院前的神采,但人瘦成了皮包骨,说的不好听点,果琳刚看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人已经死了,只留了一句干尸在病床上呢。

老人家一生未婚,以至于病榻之前寻不见亲人。见孩子前来探望,想要立起身子却终究不能,从嘴里生硬地吐出“孩子们”这三个字之后便又像具冰雕一样僵在那里,只是眼眶里流露出了温暖的眼泪。

果琳这时才意识到疾病对于一个曾经健康的人的摧残有多么惨不忍言。他原本是个无时无刻都被太阳所照耀的男人,如今身上却散发着腐败的气息,仿佛内脏从内至外的烂掉了。那天的窗外也是阴云密布,云中也许隐藏了一群等待死亡的秃鹰,在病人死亡的瞬间便要破窗而入,把那已逝之人给啄个面目全非!

当时因为第二天还要上学,大家嘘寒问暖之后便在夕阳落山之前离开了。众人离开前校长还叮嘱了一些“要好好上学,跟新校长好好相处”之类的话,孩子们不管后果地只管答应。果琳心想:“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便留下来与其攀谈了一会儿,只是老先生到最后也没能直呼果琳的名字,只是孩子孩子地叫着,也许在他看来,

孤儿院里的孩子气里无需用姓名来区分,因为无论怎样的姓名,他都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海棠开败,盛树凋零,松柏着雪,万物绘春。距今已逝多少须臾,窗外依旧下着与当时同般模样的雨,玻璃上印出一双寻思的眼睛在雨中游离,试图躲避一切相思之物,他能够跑掉,但是思念随后就追上了他。果琳看着窗外的枯梧桐树,它曾枝繁叶茂,如今只剩三尺木桩,不禁让人感叹世事变迁如猫的瞳孔一般变幻莫测。

他心想:雨滴落到地上也许要几秒钟,人生也许有几十年。雨滴在触碰到世界的一刹那便会破碎,人的一生在他人的总结里也许只有片刻的存在。雨滴在被烘干之后会重返天堂,再次为世界带来滋润,也许人生也会有无尽的轮回,让一切美好与感动都能凝结成永恒的瞬间。

“新校长貌似并非善类,”施伊思突然一反常态地说了别人的坏话,“他看上去让人很不安。”他在说这话时眼睛总是绕着眼眶四处打量,好像这附近有什么值得他警戒的人存在。

“你为什么那么说?他做了什么吗?”帕里克桑停下了不久前还在奋笔疾书的手,他把钢笔丢到一边,手依然伏在书桌上,转过身来凝视着施伊思。

“我也说不准他到底做过什么。”

“你是被他那如险峰般的大鼻子吓到了吗?他那鼻子的确有够壮观的,我从来没见过那样陡峭的鼻子,我想,若那鼻子是一座大山,那它将要比奥林比斯山还要难以攀登。那硕大的鼻子比我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也许那样硕大是为了能吸取更多的氧气,以弥补他那大脑缺氧的遗憾。”帕里克桑坏笑着,同时又为他自己那巧妙的语言而感到沾沾自喜。

“不,我并没有被他的大鼻子给吓到。”

“那一定是他那尖锐的眼光吓到你了?他的眼睛颜色很淡,瞳孔也很小,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他那犹如老鹰一般眼神,好像在他的眼里所有人都是他的猎物一样,到现在那眼神还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呢。”帕里克桑并非真的感到害怕,他更多的是在调侃,企图逗笑众人,但众人有意不去注视他,他的表演也就落空了。

“我认真的!”施伊思突然叫喊了起来,把众人从安逸舒适的毛毯下赶进了布满荆棘的洞穴里。

世界限制了我们肉体所能行走的距离,但思想却没有边界,它能让人抵达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任何形式来诠释存在的意义。果琳此时正是处在这个去边界的世界里无法自拔,若没有施伊思的叫喊声作为指引,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回去的入口的。但他只是默不作声,似乎仍旧迷恋这过去的时光,静静的继续守着他的窗台。

“我听安娜老师说,这个校长好像曾经是个暴力团伙的头头呢!做过不少恶事,但因为家里有钱有势,无论做什么坏事,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他就都给解决了。你们怎么看?”施伊思停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便继续说下去:“我听说他还杀过人,但这件事可信度不太高,毕竟杀了人这可是重罪,即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把他保出来的吧?是吧?”他之所以要在结尾加了个“是吧?”这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大清楚是否人命是这世界上最贵重的东西,以至于连金钱也无法购买。

“说起安娜老师,她的爸爸是警察局副局长对吧?”果琳回过头来,没有看向谁,只是茫然地凝视这地板,似乎地板下还有另一个世界。

“我想是的,很多人都这么说,她自己也亲口承认过,我想她那些关于新校长的消息也都是向他父亲打听的,如果她的父亲是个诚实的心系人民的好警官,是个曾经发过与黑恶势力坚决抗争到底的好父亲,那么他所告诉安娜老师的那些有关新校长的事儿,也都是真的。”施伊思说到。

“如果真的如此,为什么他还能当上我们的院长呢?警察们难道不管管他吗?难道他们不在乎我们吗?”他的目光时而质疑时而惋惜,虽然他把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能看得出来他在有意粉饰自己的不安与愤怒。

“你说过的这些,安娜老师也向他的父亲问过,他的父亲说竹德过去是个坏小子,也服过刑,在监狱里吃够了苦头,但那是过去了,后来他踏踏实实地靠养猪创业,摇身一变,从街头混混转为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还开了自己的连锁商店呢。”

“有这样出色的经商才能,当初为什么要做混混啊?”

帕里克桑把身体前倾,语气变得神秘起来,“这当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或许是某个恐怖故事的序言,被他引用了去。

“那他为什么要做孤儿院院长呢?他的资产应该足够他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吧?”果琳问。

“谁知道呢?也许他喜欢孩子?”施伊思用一种摸不着底细的语气说到,折着眉瞪着眼,那样子就好像是一个瞎子扶着楼梯在一步一步探索渴望发现些什么的感觉。

“他好像确实很喜欢孩子。”萨贝茨说到,大家很期待他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但如果没人搭茬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于是果琳给了他恰到好处的鼓励。

“我们在听着呢,萨贝茨,说下去吧。”

“有一次周末晚上,我路过院长室,准确的说我离校长室还有几米,看见他领着一位小女孩,我想那个女孩的年纪应该和我相仿吧?他把那个女孩抱了起来,一直亲个不停,也许那是因为他很喜欢那个女孩,这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但我觉得这与我们平时彼此之间的亲密行为又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是那么的让人感到不舒服,没法让人接受。之后我看见他就把那个小女孩带进了一个房间,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其实也很想进去看看,但我想那是不可能,因为在他们进门之后我就听见咔哒一声,我想可能是他把门锁上了。”

“那院长看到你了吗?”帕里克桑问。

“我想没吧,如果他看见我,那他就会叫住我吧。走廊尽头的门是黑色的,当时我又穿的一身黑,如果他不是只老鹰的话,应该不会看见我的。”

“你看清那女孩的脸了吗?”

“不,当时光线不太充足,没法看清她的脸。”

“你没法看清女孩的脸却能够认出那是院长?”帕里克桑似乎觉得萨贝茨犯了个逻辑上的错误,因而对他表示了质疑。

“那是因为他的那身黑色西服和他那让人过目难忘的鹰脸,换谁都能从老远就认得出的。我只所以没看清女孩的脸一个原因是光线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可能从未讲过他,即使是孤儿院里的孩子,我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即使把他们的脸摆在我眼前让我挑选出和我们同楼层的孩子,我也够呛能选对。”

“原来如此,你不喜欢人际交往,自然不大会关注别人的外貌。”

“单单是这些也说明不了什么吧?也许他只是个比较古怪的先生也说不准。”

“但愿如此,我也很希望他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毕竟他的那些过往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抹去的,无论过了多么久,无论当事人做过多少善事来弥补,都是难以弥补的。正如被摔碎的玻璃杯,无论如何精心修复,它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整体了。”

在前任校长的经营下,原本理应充满不幸氛围的孤儿院成了他们这些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的洞天福地。有饭吃,有衣可穿,有床可睡,有朋友交。他在这里学会了坚强,宽容,博爱,那些能使人熠熠生辉的品格。美好无瑕的童年回忆。这一切都在前任校长离开之后受到了质疑。应该不会那么糟的吧?他们不会放一个恶棍进入这座花园的吧?他会伤害善良纯真的孩子们吗?

一切还能如往常一样吗?果琳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的同时,脑子里开始浮现出来各种怪异的想象:竹德院长变成一只老鹰盘窜在孤儿院上空,孩子们无处可逃,因为老鹰已经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做了标记,如果有孩子想要逃离孤儿院,它便会如同剑鱼一般用它的利爪,它那尖利的喙,扯下每一个孩子的眼珠,让他们因为失明而永远离不开这个孤儿院。太阳每降落一次,它便会吃掉一个孩子。它永远不会饥饿,因为这座城市每天都有无法克制,不计后果的情欲,每天都有孩子因此被抛弃,他们都被推进了这所孤儿院,甚至连那些被流产,被机器搅碎成残骸的连一眼世界都还没见过的婴孩(他们和我们又有什么不同呢?),也被它捉了来当做餐前的小菜。而大人们则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表示漠不关心,因为每天清晨,那只老鹰都会在他们的窗前放上新鲜的肉来作为他们失去良心的条件。孩子们哭泣着,尖叫着,熬过一次又一次的黎明。

真是奇妙,此时的果琳明明身处安乐窝中,却在想着与当下生活极其对立的未来,这就是居安思危吗?他十分热爱这座净土以至于对它的死亡也作出了了种种假设。一个人越是爱某样东西就越是害怕失去它,也许他已把这里当做了一座城池,而他想要誓死捍卫这城中百姓的幸福的权利。

进餐铃的呻吟声对打扰思考来说是个很有效的武器,它极大的刺激并提醒了人们的进食意识,也许并不饿,但也要跟随大部队一起赶赴那饕餮的战场。

孩子们停止了谈话,果琳也终于清醒过来了,他惊诧自己的脑袋里所生产的幻想竟是那样的污秽邪恶。他没有去食堂进食,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能被那些流言蜚语所迷惑,院长并非恶魔,他已经脱胎换骨了,这里还是很安全的,他心里这样想着,脑海里竹德的形象却一直挥之不去,这形象囤积了太多以至于在夜里形成了一个恶梦。

之后的几天里日子一直都很平静,似乎没有值得担忧的地方,孩子们渐渐地也不再议论那老鹰一样的院长,施伊思也不再心怀忐忑地谈论关于他的种种猜测了。

孤儿院里虽然有保洁员,但介于孤儿院的面积过于庞大,若是请保洁员来打理的话恐怕要费不少钱,索性就让孩子们来收拾吧,这没什么不妥的吧?既能节省开支又能让孩子们养成好劳动肯吃苦的生活态度,更何况省下来的钱能用来更好滴改善孩子们的生存环境,孤儿院里的环境好起来了,上层领导来视察时就会感到赏心悦目,一开心说不定又会拨给孤儿院一笔可观的资金。无人能够找到合适的理应进行反驳。

这天果琳负责打理西北墙院的一角,按常理来说清理工作一般来说也只少由两人进行,一方面为了让彼此互相有个照应,这样两人时不时地聊聊天,清理工作也不会显得那么无聊,另一方面双方也能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

可是帕里克桑辜负了院方的良苦用心,以一个随便的理由敷衍了他的同伴,不知跑到哪里逍遥自在去了。

这里沿墙边每隔五米就会生长着一颗生意盎然的梧桐树,每到六七月份时便会开放一树的“金乌贼”(梧桐花,形似乌贼),人们便会到树下乘凉风月。现在它们已经凋零,已经变得枯黄的树叶在树梢摇曳不止,宛如风中残烛。树叶铺满街道的镜像在摄影师的底片中经常出现,照片中所栖息的永恒的宁静是现实世界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孕育出来的。因此,如果这座城市卷起了阵阵秋风,那么这布满秋叶的唯美景像将遭到破坏,树叶那颇具美学原理的排列将荡然无存,一处堆积了大量的枯叶,一处又空空如也,像个斑秃患者。打扫的原因就是清理这些不具备美学要素的残渣余孽。

果琳把这些来自些夏日的余孽都收拾进垃圾箱里后感到身体有些疲惫,于是他将自己依靠在树下的长椅上,一边在心里埋怨帕里克桑的玩忽职守,一边又羡慕他的洒脱自由,结合他日常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心想这人以后定是个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男人,指不定会让多少女人为他流干了眼泪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之前可从来没想过男女之事,也可能与最近学校里最近的风气有关,同学们突然关心起异性来了,明明之前都是对彼此漠不关心来着,体育课和自由活动也都是男孩跟男孩,女孩跟女孩在一起的,很少见一名男孩能与一名女孩进行长时间且自然地交谈。这应该是青春的荷尔蒙在作祟吧?大家都开始第异性萌发了好感,都试图对彼此递出稚嫩的橄榄枝。

果琳曾就这件事问过史翠珊大妈,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那只是一群无知好奇的孩子在进行模仿大人的拙劣的游戏罢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单单是这样子的话确实没有什么好困扰的,但是学校里还有些学生(大部分是女生),总爱集体胡思乱想,擅自确定别人的恋爱关系,尽管那两个人之间原本并无深交。

这种行为似乎像传染病一样肆虐了整座学校,可能孤儿院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什么比伯喜欢雅汀,奥尔喜欢米娜米,可在他看来比伯不过只是借了雅汀一次橡皮,米娜米也只是把书借给奥尔看了,那里看得出彼此之间有好感?还有最要命的,自己居然也被卷入其中了,明明当一个看客就已经够头疼的了。说起自己的“感情史”,也算是够丰富的了,足以令大半的花花公子顾影惭形,先是西丝,又是艾拉,接着是芭比,最后居然是帕德鲁。虽然他们之间的交往较为密切(交谈的结尾总是要请果琳自掏腰包去买他们家的品牌内衣,但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六百元,除去必要的开销月末也剩不了多少,因此每次都被果琳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但是帕德鲁是个男孩子啊!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果琳发现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被配对上了同性的恋人,哦,当然帕德鲁也一样。那么,自己与帕德鲁与之间,到底哪个扮演着男性的角色,那个扮演着女性的角色呢?

果然是自己,果琳不假思索地得出了结论,就连他自己都这样觉得,他人就更应该这样看了。

最近几个月,班级里的女生似乎对自己格外关注,从她们身边经过时,那些女生也会毫不介意地评价他长得可爱。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如此厚颜大胆把自己对于他人外貌的内心想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公之于众。他自己可做不到,因为他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很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若是人们说他长得丑,他便会抑郁寡欢,整日沉浸在忧伤中不能自拔,若遭受严重的关于容貌的侮辱,也许就会心生玉殒之念;若说他相貌出众便会使他骄傲自满,那人就会整天在意自己的容貌,可以的话也许他会把大把时间都用在照镜子与粉饰自己的工作上,从而耽误了正事儿。

果琳本不在乎那些人的评价,但这次他决定来研究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仔细地观察了镜中的自己,脸部的曲线圆润,两腮较小,下巴也不大,这和同龄的男生有较为明显的差距,他们虽然是男孩,但在生理方面上毕竟即将步入青春期(也许有几个已经步入了青春期,因为一次偶然听他们谈起了遗精),男孩与女孩的区别单单从身材上便可一目了然,这些区别在他们五岁时还是极不明显的。

确实很好看吧?他把镜子摆正,自己换了个端庄的坐姿再欣赏一遍,再次肯定了自己看起来想个女孩的观点。他就这么看了镜子的自己大约五分钟,在这漫长的观测中,他试着咧嘴看看自己的微笑是否甜美(这种说法也许会让人觉得反感,但对于一个尚未成熟男孩来说,到也并非不可忍受),又用手压低了自己的刘海使它看起来比平时更长,这样额头就更像女孩子的了,准确的说已经无异了。在他费劲周折捉弄自己的这段功夫,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唤醒了名为“自恋”的蠕虫。

他为了更详细地观察自己与同龄人的生理区别,在洗澡的时候也有意地引导自己的目光去审视自己的脖子,锁骨,腰部,臀部及下肢,品味着这些巧夺天工的肉体,越发庆幸自己的幸运了。不过在他事后冷静下来之后,又会对自己刚才的所做所想而感到羞愧难当。

在他的脑子里,高尚与低俗似乎有永远也打不完的架。

果琳仰面朝天地倒在长椅上,一片树叶悄然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迟疑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出相对应的反应,应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儿,秋风就会把它吹走,但秋风并未如他的愿,他只好自己动手把它拿掉。

他还未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树叶震动的簌簌声像是件乐器,演奏出了一种类似于海螺中的潮汐般的令人定心宁神的声音,催眠着嚣浮的思绪。那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令他心生困意,树上长了一些无形的触手,把他捆在了这个长椅上。

在果琳即将昏昏睡去的时候,头顶传来了皮鞋啪嘚啪嘚的声音,他勉强地驱散了困意,把自己立在了椅子上。

他拉长了耳朵寻了寻声音的源头,来自楼房的拐角处,他想可能是某位领导来检查他们的工作状况吧?已前也偶尔会有这种情况,不知道帕里克桑的离开是否会引起领导的不满。他有些忐忑地站了起来,双手交叉于身前,以极其庄重的姿态准备迎接他的检阅。

一头黑发从红砖墙里探出头来,果琳一下就认出了那个人,

是竹德院长。果琳感到身体僵硬发直,心里如同预知鞭子即将挥下的小马一般惊慌,他感觉竹德院长那冰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抵达了灵魂的最深处,好像那双犀利的双眼已经看透了他的过去与将来,告诫这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的忌惮。

竹德似乎没有预料到在拐角处会有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他,他感到惊诧不已,好像发现了下水道里的宝石,这原本理应被人用心呵护的宝贝却被掩盖在了这冰冷的砖墙之下,终日不见光明,今日让他得见了,他应该把这宝贝带回家珍藏,用纯洁的泉水给他净身,用上好的酒精给他消毒,把他装进由上等丝绸制成的袋子里,把他锁在由黄花梨制成的首饰盒里,用香水给他的周围弥漫一缕绮丽的云烟;他那浓郁的气质不仅让人联想起冬日客厅里那人人都想要亲近的壁炉之火,这火焰应该属于赫利奥加巴卢斯统治下的罗马帝国,他的狂热应该在科洛西姆剧场中得到施展,然而那娇小的身材又使他魔法般地渐渐柔和下来,变成了软玉温香的晨间露水;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在那单调的色彩中又夹杂着充满希望的勃勃生机,如同刚翻新的泥土中茁壮生长的郁金香花,充斥着对生命的幻想。谁能说出这唯美的画面是经过多么漫长的岁月才被创造出来的呢?他属于安美依迪丝在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散发着春天般的芬芳,只需吻一口,便温柔地让人心魂俱醉;而那双翠绿的双眸像是贵妇胸前的项链——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古朴使得他足以栖身于上流社会而不必担心沾染傲慢与偏见的恶习,他是社交舞会上的宠儿,是一切焦点与钦慕的完满诠释。但他又不甘沦为尘世的风物,于是他渐渐变得如薄雾一般缥缈,吞吐着日月精华,徐徐上升,最终幻化为雪国上空一道艰深璀璨的极光,每当寒夜将至,人们便会因感叹他的深邃幽远而潸然泪下,他们漫步于广袤无垠的冻土之上,期待着终有一日能步入一个永恒而虚空的境界,终于形成了一座座个性鲜明的丰碑,他也因此受到感化,翩然落下,成为了茫茫林海中一汪永不干涸的泉眼。

两人相视失色,许久不能平复,竹德因为那无与伦比的美丽,果琳是因为那苍白可怖的阴影。

果琳没想到最先开口的人居然是自己,“您好,校长先生,不!院长先生。”但他因为紧张而导致口误,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不会因此而迁怒于己。

“你在这里做什么?打扫卫生吗?”

“是的先生,正如您所见,我在收拾这里的落叶。”

“就你一个人吗?”

果琳感到了这个话题的棘手性,如果他说帕里克桑跑掉了,那竹德定会严惩帕里克桑,如果说他去厕所——也不行,厕所就在旁边,很明显帕里克桑是不会从那里走出来的。转念间他又记起落叶已经被扫把装进垃圾箱中了,这样就有借口为帕里克桑开脱了。

“不,院长先生,是两个人,但因为打扫工作已经做完了,所以我就让他回去。”

“那你不回去吗?”

见竹德不追究帕里克桑的下落,果琳感到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但竹德并未打算立即结束这次谈话,这让果琳感觉心头一紧。

“我吗?我觉得——我觉得这里风景独好,有品不完的寂寞。”他没有诚实地说这里的秋风吹着额头让人很想睡觉,而是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尴不尬的话。这句话说完,他的脸颊的毛细血管便开始沸腾起来。

“小小年纪就已心怀物哀之美了吗?我还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脑子里装的大抵都是些零食与玩具,你平时有读书吗?”

果琳觉得若是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便会走进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永远迷失在无边的黑暗里。于是他对自己的修养进行了贬低。

“不,先生,我很少读书,除了学校要求必读的书目我都读了之外,我几乎不认识什么作家。”

竹德沉默了一会儿,邀请果琳与他一起在长椅上坐下。他可能感到了交流中的阻塞,但那苍白的皮肤仍让他看起来十分沉着。

“口渴吗?”他从侧身的黑色的皮包中拿出了一罐咖啡,果琳的潜意识里想要拒绝,但竹德尖利的眼神让他不得不下意识地去迎合他的想法。他双手捧着还温热的摩卡咖啡,心想:“卡喽牌咖啡,没喝过呢。”他犹豫了片刻,食欲最终还是压倒了矜持。

接着竹德又问起了果琳的生活状况,果琳为了不引起他过多的同情,用了一些小谎言点缀了他平庸的生活。当他说谎时总会低着头瞅着已经半凉的易拉罐,他甚至臆想到毗斯缇斯(传说毗斯缇斯是宙斯和墨提斯之女,是代表信任,诚实和善意的神,被她的弓箭射中之人不会受伤,但是却会成为最诚实的人)的弓箭已经紧绷,时刻准备射向他这个不诚实的小鬼。

竹德又问起了果琳的兴趣爱好,他似乎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一个个向果琳砸来,让他应接不暇。他心想:“啊,老天,兴趣爱好?我想想,那就唱歌吧。为什么要这样刨根问底地问问题啊?”

竹德在得知果琳喜欢唱歌之后便希望他能唱一首,果琳被他这个要求吓了一跳,他没想第一次见面的人居然会提出如此激进的请求。他喜欢唱歌,也愿意在他人面前炫耀,但是今天的观众有个坏名声,并且是个相貌可怖的家伙,他倒希望能用一星期的失声换来此时的独处。他在脑海里翻找着他能熟练掌握难度系数不高的歌曲,《A Song For You》,他想到了这首歌,这是他最近都在听的歌曲,本有更好的选择的,但它们都因为慌乱而被遗忘在他所经过的某个不知名的瞬间了。他把腰板挺直,却感觉如芒在背,他让视线直直地看向前方,却担心他察觉赤红的耳朵。他终于把这首歌唱完了,声音清亮但却断断续续的,然而还是得到了竹德热烈的掌声,果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那激烈的鼓掌可能加速了它们的下落速度。

“唱的真不错,有老师教你吗?”

“是的先生,史翠珊阿姨有教过我。”在外人面前,果琳是不会叫她妈妈的,因为他讨厌别人对他投来的讥笑与怜悯的目光。

“你们学校的老师吗?”

“其实,她是这里的保育员——”

“那她唱歌也一定很好吧?”

“是的,我从没听过如此美妙的歌声,她真的很会唱歌!”听到至亲的人被夸奖,果琳不由地激动起来。

“那么那天你带我去见见她吧,我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教导出如此出色的学生。”

糟糕,果琳心想,又给妈妈惹麻烦了,他埋怨自己的冲动,但又不好拒绝,只好“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之后竹德又与果琳闲聊了几句便说有事先行告辞了。竹德走了没几步便想起自己还未曾问过他的名字,碍于情面又不好意思原路返回再去问,不过他转念一想,毕竟是孤儿院的孩子,在他成年之前他都得待在这里(不被人领养的前提下),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便义无反顾地走出了这条小巷。

果琳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手里已经有些变形的卡喽牌儿咖啡,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中。

今天的这件事他对谁也没有说。


海耳玛弗狄忒之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剑来》《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足控勇者的目标是魔王的丝袜》《被触手怪养大的少女》

目录 加书签